2015年6月18日 星期四
李开复
李开复的新书在2015年6月27日首发。这是他的第六本书,书名叫《向死而生:我修的死亡学分》,讲述的是他与淋巴癌作斗争的17个月里的故事。
李开复今年54岁,祖籍四川华阳(成都下辖),据李开复的姐姐李开敏在《我的父亲李天民》一文中说,他们的先祖自创刘门教,门生无数,是个书香门第。李开复出生于台湾,有两个女儿。
家里七兄妹,他最小,是父母老来得子,他和他父亲年龄上差了半个世纪。在父亲生病的时候,他总是抢在姐姐们前面,在病榻前给父亲喂食。
李开复在台湾上的小学,中学和大学在美国,念过哥伦比亚大学和卡内基梅隆大学,擅长人工智能和语音识别。他曾在苹果、微软和Google等担任要职,其中在苹果工作了6年,微软7年,谷歌4年。在微软和谷歌,他都是负责中国区的业务。2009年他从谷歌中国负责人任上离职创办创新工场。
他曾经有很多标签,最显眼的是青年导师和网络大V。但经历过17个月的“向死而生”后,李开复完成了一次身体和精神的升级。
在这场扑克大赛之前,兄弟会聚在一起做了一次封闭培训,主讲人是李开复。
他讲的主题是“幂定律”:创业成功者永远是凤毛麟角,大的成功者的成就,比所有小成功者的成就还要大。
而在过去,李开复更喜欢的是跟创业者大谈“世界因我不同”。
“我觉得自己只有100天可活了”
李开复的病来得很突然。
2013年暑假的一天,李开复在台湾一家医院做例行身体检查,医生建议说,年纪大了,做个核磁共振全面检查下身体很有必要。
这是李开复第一次做核磁。
创新工场联合创始人王肇辉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大概是2013年8月的一天,他和李开复在河北承德参加一个会议。
李开复突然出去接了个很长的电话,打完电话后把他和公司的其他高管叫到一起,说台湾的医生让他尽快回台北去复查一下身体。
起初,李开复不以为然,当晚还跟同事们一起打了德州扑克。
第二天跟电影《乔布斯传》的乔布斯扮演者阿什顿·库彻一起接受了腾讯的采访。然后就飞回台北进行复查。
李开复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当时检验技师拿着检查结果“哇”的一声瘫坐在椅子上,脸色发白,一言不发。
李开复追问半天,医生让他看电脑屏幕,屏幕上一片漆黑,布满了二十多个亮点。
医生告诉他,这些亮点都是肿瘤,他可能得了淋巴癌,也可能是胃癌或者肠癌末期,造成癌细胞转移到了淋巴,当然也有可能只是李开复吃坏了东西,造成淋巴肿大。
当晚,李开复睡不着觉,想起了自己九十多岁高龄的老母。
几天后,王肇辉接到了李开复的电话。电话中李开复语气沉重,说自己可能得了淋巴癌,但他不太相信,不断想用数据和新的检测方法或者美国的案例来证明自己是小概率,直到后来医生从他肚子里取出活体肿瘤,做切片检查后确诊是淋巴癌。
从体检到确诊,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对李开复和家人都是一种煎熬。
大女儿非常伤心,李开复要不断去安慰她。
小女儿当时正好在申请大学,本来成绩不好,听说爸爸可能得病,她拼命努力学习,最后反而成功申请到很好的大学。
“当时我真心觉得自己只有100天可活了。”李开复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在美国的时候,李开复就立了遗嘱,回台湾后,有律师朋友建议他按照台湾的法律重新立一下遗嘱。
李开复一直没当回事。这次生病后,李开复赶紧按照台湾法律立了遗嘱,但内容没有变。
“台湾的法律要求遗嘱必须是手写的,而且不能有错别字,开复跟键盘打了几十年交道,这次要带病用笔写字,而且是繁体字,一写就是好多份。”王肇辉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李开复开始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家人身上。他跟妻子说,想再去一次两人认识的餐厅,去两人度蜜月的地方再旅行一次。
他不停地回忆起跟小女儿一起在水城威尼斯的游船上,跟着船夫一起唱歌的场景。
最终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淋巴癌四期。“这在淋巴癌里属于中间严重程度。”李开复说。
医生一直安慰李开复,说他的病情没有那么严重。但李开复不相信,最后医生无奈之下给他发来一篇意大利论文。这篇论文提出,淋巴癌患者存活时间取决于是否进入骨髓、是否超过60岁、肿瘤是否超过6厘米、数量是否超过20颗等因素。看完后李开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至少可以再活五年。
在选择治疗方案的时候,李开复一开始选择中医中药,但后来还是转向西式化疗。
在化疗期间,李开复开始构思《向死而生》。由他口述,几个台湾的朋友帮着整理,最后成书。
“你问问自己的心,千万不要骗自己”
确诊之后,李开复决定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股东、员工、被投公司和公众做沟通。
当时创新工场投资了八十多家公司。当李开复在微博上发出“癌症面前人人平等”这句话后,王肇辉的电话一直响到第二天午夜一点多。
极路由创始人王楚云对南方周末记者回忆说,在李开复正式公布病情之前,他们在北京见了一面。李开复为这次见面做了很多准备,问了很多关于路由器的专业问 题,并给了很多专业意见。后来王楚云去台湾看望李开复,在台北阳明山附近一个咖啡馆聊天,李开复告诉王楚云,他每天都在阳明山散步锻炼。还告诫王楚云,一 定不要熬夜工作。
在这17个月里,每隔2个月王肇辉就会去台湾看一次李开复。他亲眼看到过李开复化疗时的痛苦。“在肚子上打了几个洞,管子从嘴里插到肚子里去,还被灌药,裤子上全是血。”王肇辉用血腥来形容自己看到的场景。
但为了给同事们吃定心丸,每周一公司例会,李开复都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如约出现在公司的视频会议中。有次连线,李开复强作欢颜,开玩笑说自己头发储备很多,一两次化疗没问题,然后抓抓自己的头发。这一抓,好几个员工的眼泪就下来了。
在生病之前,李开复基本是零锻炼,想拉他去锻炼基本不可能。2014年5月份,王肇辉已经能在台北的大学校园里看到李开复散步了,他还被李开复拉去冒雨爬了两个多小时的阳明山。两人走到半山腰,在一个可以看到台北全市的地方坐下来休息。李开复感慨说,不知道自己的化疗会怎么样。尽管李开复用的化疗药比较好,头发掉的很少,但依然有些副作用,比如便秘。
生病期间,李开复开始反思自己,他把得癌归结为四个方面没有做好:睡眠、饮食、压力和运动。
其实李开复的身体早就报警了:长期睡不好、痛风、便秘,还得了带状疱疹。但李开复说自己狂心难歇,直到这次被查出淋巴癌。
现在他每天睡到自然醒。强迫自己一个星期只工作2到3天,一天至少睡7个半小时,中午最好睡午觉。
在生病之前,台湾的星云问他,开复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李开复说最大化影响力,世界因我不同。
大师说,这样太危险,你问问自己的心,千万不要骗自己。
李开复在书中自省说,过去自己一场演讲不到一千人不去,每天微博粉丝不增加一万个,就觉得这天微博还没发够。很享受通过微博轻易发起万人实名抵制某一个热门电视节目的快感。有人给他发邮件问创业问题,他只回复那些有可能成功的。要见一个创业者,他会先看看对方的公司怎么样。决定是否接受一个记者的采访,他会先看看这家媒体的读者群够不够广泛。
宋晨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感觉李开复最大的变化是,愿意把他的资源和名誉,分享给所有的创业者,无论是否接受过创新工场的投资。
“过去开复比较忙,找他的人也很多,他对创业者比较挑剔,只愿意帮助那些成功几率大的创业者,但这次他说,谁需要他站台,吱一声就行。”宋晨枫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在治疗期间,李开复看了一本叫做《安慰即效应》的书,说的是战争期间,医生没有麻醉剂,用盐水代替,对病人谎称是麻醉剂,很多不知情的病人真的就觉得疼痛消失了,甚至能忍受开刀。这让他重新开始审视自己的宗教信仰。
得癌之前,李开复没有特别的宗教信仰,只是相信有神。但现在他是一个坚定的有神论者。他说,每个人跟亲人之间的心灵感应,你看到一个人时似曾相识的感觉,背后都是神的存在。
李开复养病期间,徐小平、蔡文胜、何伯权和杨向阳等投资圈的朋友专程去台湾看过他,他们一起去见了星云大师,在佛光山住了三天。
雷军、周鸿祎、傅盛等互联网圈的朋友,也趁着去台湾出差的机会,看望了李开复。创新工场的全体同仁则集体去台湾看了一次李开复。他跟每个员工聊天,聊到晚上不肯回家。
宋晨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当时李开复听说他的公司要融资,在病床上给他写了很长的邮件,希望能投资小鱼儿科技。在接受李开复的投资后,宋晨枫去台湾看望李开复,李开复带病拉着宋晨枫去见了一次郭台铭。后来宋晨枫把两台“小鱼在家”机器人送给李开复,李开复给自己母亲留了一台,另外一台送了郭台铭,并再次给宋晨枫写了一封超长的邮件,反馈自己的产品体验和对于品牌宣传的建议。
“垄断者终将被打败”
两个月确诊,六个月的化疗时间,九个月的休养时间。李开复离开聚光灯和创新工场17个月。
这17个月,恰恰是互联网行业日新月异的时期,移动互联网大爆发,涌现了很多新的商业模式和商业趋势,比如市场上一二名纷纷合并。
对李开复来说,最现实的是大量跟创新工场类似模式的创业孵化平台涌现。
6年前,李开复创办创新工场的时候,当时创业者面对的投资环境不太好。李开复说,当时很多VC给创业者的融资条款很苛刻,对创业者很不公平,创新工场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成立的。一位美国记者来参观创新工场后感慨说,李开复的公司是瓶子里的硅谷,创业者可以在这个瓶子里得到瓶子外没有的养分。
“现在不太需要瓶子了,投资环境慢慢变得跟硅谷一样好。”李开复说。
实际上,创新工场也完成了一次升级。
刚成立的时候,创新工场的定位是创业者的创业孵化器,为创业者提供法务、财务、招聘、商业、技术、产品、市场、公关等一揽子创业服务。后来的定位是“孵化+投资”的模式。最近他们又联合徐小平的真格基金等一起新增了创业辅导业务“群英会”。
李开复表示,他支持所投公司的创业者拆除VIE架构,把上市地改成A股。但他认为,目前A股泡沫太大。A股要健康持续发展,需要吸纳互联网行业的好公司登陆A股。而且前提是,有30%的中概股回归A股,并且他们的股价能涨个五倍。
虽然现在不怎么玩社交媒体了,但李开复说自己也投资新媒体,重点是那些以互联网思想为中心的新媒体。而且他说,有价值有主张的媒体依然会发展起来,但这种案例很难通过旧媒体的转型来实现。
尽管淡出圈子17个月,但李开复并没有跟行业脱节。他说自己也会尝试专车,但大多数时候叫不到车。对于目前很多地方对专车的态度分歧,他说自己比较欣赏上海的态度,即专车要守法,但法规要修改。
对于目前市场上的第一和第二名合并案例越来越多是否将遏制创业者的创新,李开复说,这些垄断者终将被打败。而打败他们的往往是他们意想不到的对手和方式。比如当年把微软从垄断神坛上拉下来的,就是苹果和谷歌。苹果曾经是微软多年手下败将,谷歌用的是安卓操作系统——这是个微软人怎么也没想到的武器。
生病期间,李开复还帮助台湾地区行政部门,参照中关村管委会的模式,设计了一些鼓励创业者的制度。李开复说,台湾过去五年在互联网行业落后很多,很多台湾的创业者,做大市场的格局和能力不够,很少有愿意搬来大陆发展的。只要有,李开复一般都会投资。目前创新工场投资了两家从台湾搬来大陆的公司。
不过李开复也认为,台湾的一些“小确幸”(引村上春树的诗,意小的但确定的幸福)的商业模式,也值得大陆创业者从台湾学习之后引回大陆。
比如台湾有一些很好的咖啡、美食、温泉、按摩和月子中心品牌。这些大陆日益崛起的中产阶级会喜欢。前提是大陆的公司需要学习台湾的服务心态。
2015年1月28日,国务院总理李克强在主持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指出,顺应网络时代推动“大众创业、万众创新”的形势,构建面向人人的创业服务平台。在会议上,李克强点名“创新工场”,肯定了以“创新工场”为代表的创新型孵化器的模式。
半个月后,李开复选择在西方情人节前一天(2月13日)回到北京。尽管医生警告过李开复,这个病五年内不能复发。但用王肇辉的话说,回到北京后的李开复就像一个行星回到了自己的轨道,又开始停不下来。回来一周就感冒了,自己买了一堆维生素C对付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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